【宗良】小祕密-3


  Slam Dunk  
  宮城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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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後好像一切又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除了一些壞習慣,倒也是順遂平凡又平靜地度過了半個學期——也就是一些壞習慣,例如媽媽囤積集點卡,而宗太總會弄丟成雙的襪子。

  安娜上了國中後,迷上了做編織手環。對此良田並沒有什麼意見,畢竟幾年前她們流行的可是串珠手鍊。不用在地上腳踩小顆又五顏六色的壓克力珠他早已感到謝天謝地。

  她總說接下來這條是要編給宗太的,然後又被其他事情給插隊著。例如朋友打來聊了一整晚的電話、哪個同學的生日卡片,中間一度又迷上了製作手工餅乾,各類形式的手環同時也以倍數生長,良田一度以為他的妹妹在搞什麼手創小生意。

  「阿宗明天就要出發了嗎?」在宗太將最後一件行李拖出房間,安娜放下了手上的麻繩,恍然大悟般的提問道。

  宗太伸展的筋骨,望向掛在一旁的月曆,「下星期就要開學了。」

  「好羨慕,那你會有自己的房間嗎?」

  「會有室友啦。」

  「真好,大學生。」安娜終於恢復手邊的動作,「不要太想我們,還有,一個禮拜要打電話回來一次,不然我怕阿良會哭。」

  「才不會咧。」良田自房間內喊道。

  薰剛下班回到家,念了幾句東西不要放路中間,宗太拍了拍安娜的頭,示意快溜,兩人紛紛逃回各自的房間。

  關上門的前一刻,安娜還在喊著明天早上她要做太陽蛋吐司,要加培根嗎?。嘿別關門,媽媽買了水蜜桃回來。

  宗太對著任由髮絲上的水珠滴下,卻不為所動地倚靠著牆壁,翻閱著籃球雜誌的良田眨眼睛。你會感冒的,他說。良田只是稍微往前坐了一些,揚起下巴,含糊的不知道說著些什麼,宗太只能將亂丟在地上的毛巾拾起,蹲下,無奈地為他擦乾頭髮。

  很癢啦。良田扭曲著身子,幾乎從地上跳起來,搶過毛巾。其實頭髮早就乾的差不多了,至少頭皮並未感受到寒冷。他將毛巾掛在脖子上,髮尾的殘存水滴才不至於弄濕衣領。

  宗太再次提起什麼不吹乾頭會痛的理論,但他不予理會。只是漫步走回書桌前,猶豫再三,打開了抽屜。宗太才停止說教。

  他們偶爾還是會親吻。在睡前,在假日的午後。

  只要媽媽和安娜不在家,他甚至大膽起來,將索取親吻的場所從寢室延伸至客廳、廚房,任何宗太當時所處的空間。習慣成自然,宗太甚至一度忘記了沉溺在自我譴責的罪惡感當中。

  他沉溺在其他事情上,例如良田。他乖巧又叛逆的弟弟,在想討親吻的時候主動抹上口紅。而他總會滿足他。有時候他認為他真是把對方給寵壞了。

  良田比起初更懂得如何使用唇彩,不該是這樣的。宗太總會懊惱的想,卻又生氣於眼前的事實。

  他想輕摘下的果實,他該將之藏匿於只屬於自己的果園內,獨佔、壟斷他的鮮甜。

  不該是這樣的。

  他想起自己為何在良田說要去安田家做作業時,無耐心又焦躁地尾隨其後,並在得知對方只是在公園裡繞圈子時如釋重負。

  「阿宗怎麼可以吃安田的醋,那可是是小安欸。」良田索性直接坐上宗太的大腿,在這些習慣於親吻的日常中逐漸養成的壞習慣——良田的壞習慣——他說得忿忿不平,卻更像是帶著一些勝利的狂妄。

  這恐怕也是他的壞習慣,除了弄丟襪子以外的。

  「北海道會很冷嗎?」良田問,「阿宗會繼續打球對嗎?」他點了點頭,默默回應著自己,「也是,都拿到了不只一間學校的名額......所以說怎麼會是北海道啊。」

  宗太再次吻向那早已退掉顏色的雙唇,直到良田扯著他後腦杓的頭髮,才認命地撇開頭,「獎學金給最多的。」他說。

  良田敷衍地哈笑一聲,又湊向前,輕舔著宗太的下唇。我把我全部的零用錢都給你,帶我一起去好嗎。他從沒跟哥哥隔得這麼遠過,不安也好、惶恐也罷,明天之後就會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生,也許會很難適應,又或許一切沒有不同。

  「那可不行,良田要把錢存起來。」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每當良田想念我的時候,就存一枚硬幣進去存錢筒裡面......好吧,也許之後還需要再找份打工,」宗太加重了擁抱的力道,語氣堅定地說:「然後我們要一起去美國。」

  美國。良田睜大雙眼,隨著宗太的視線,一同望向窗外的星空。

  好哇,他說。然後揚起頭蹭了蹭宗太的臉頰,真的不可以嗎、連個小旅遊都不行嗎?看,又再討價還價。

  「媽工作很辛苦,往返的費用太高了。」

  「誰要你讀那麼遠!」

  「知道了,」宗太報復性地捏了捏對方的鼻子,「我想拚拚看,爭取大三去美國交換的機會。離開日本前,我希望你、媽和安娜能來北海道看我。我安排住宿,我當你們的導遊,啊、也許還需要再借輛車子。」

  那不就還有三年。良田在心理算著數字,那將會跟現在的阿宗差不多年紀的自己。覺得遙遠卻似乎即將來到的未來,那他還需要多少努力,才能再次追趕上阿宗。

  能稍微放慢點腳步嗎,自私又隨意地在心底開著玩笑——大四的時候再去啊,那麼他只需要想辦法去美國念大學就好了,至少他們可以一起。就算是被催討房租、遭受文化衝擊、因為先天上比不上歐美人的體型而造就的板凳生活的鬱悶情緒,都能夠彼此幫助、調適,這樣他能感受到無論遭受到怎麼樣的挫折,好像不那麼可怕了。

  「不過阿宗應該不會坐冷板凳就是了。」良田說。他才想起來他並沒有將他的玩笑說出口,顯得這句話格外唐突又可笑。

  「謝啦,」嘴角勾起微笑,宗太再度為他解圍道,「我就把它當成你給我的祝福。」在他還未完全理解對方究竟意味著什麼時,宗太的唇再次輕柔地覆蓋上他的嘴唇。然後在結束親吻後,大力地擁抱著良田,「真想把良田偷渡到大學。」

  說詞也太反覆了吧!可是這麼說的話,原來不想要離別的不只有自己而已啊。良田趕緊低頭,努力壓抑笑意。他努力回想著學校裡的鳥事、寫不完的作業,然後聽見門外響起叩門聲,他們才想起安娜稍早前提起的水蜜桃。

  自宗太懷中掙脫,右手直覺地摀住口鼻。

  「我看燈還沒關,想說最後一晚了,你們也許還不想這麼早睡。」轉開門把,薰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踏入房間內,望向表情跟動作都極其不自然的次子,疑惑問道:「怎麼了嗎?」

  「我刷過牙了,還咬到舌頭。」良田扯著他認為最天衣無縫的謊。

  薰倒是擔心不已,「怎麼這麼不小心,」她無奈地說道。將裝有水果的盤子放在桌上,伸出手來朝他走了過去,「傷到哪?我看看。」

  良田動作不小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簡直要將自己撞向牆壁,僵硬地維持著詭異又不協調的姿勢。

  簡直可疑到不行,或者該說她完全相信自己的女性直覺,試圖強行搬開良田護著的手,陷入一時的膠著狀態,然後成功地將它拉了開來,看見他極力掩藏的淡紅色的,已經斑駁殘缺的唇印。

  她很快地就意識到,該將焦點轉至從頭到尾呆滯一旁的長子身上。

  良田也是。雙手遭到制伏後,不敢明目張膽卻又也只能用著眼神向宗太求救。那該怎麼辦,媽媽發現他偷擦她的口紅,他要怎麼解釋,已經不是小學生了,男孩子不該擦口紅的吧?

  他試圖開口,想說的話卻全都在喉嚨裡打結,只能將它們全都吞回肚裡。她會怎麼說,阿宗呢?為什麼不替他解圍、怎麼都不說話。同母親的視線一同望向宗太,他忽然回想起了第一次接吻時的狀況。

  沾染著紅色印記的從來都不會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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