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tastic Beasts
Percival Graves/Credence Barebone
「是、是的,蒂娜,我知道她。」魁登斯趕緊接話。當他一眼看出男人熟悉的公司名片,馬上便將蒂娜時常在餐桌上抱怨的上司聯想在一起。
魁登斯半年前開始和幾個同學合租了位於轉角麵包店樓上的出租公寓,而蒂娜就是住在他們走道對面的房客,和她那個聽說已經情訂樓下麵包師傅的妹妹一起──這一傳言甚至一度造成魁登斯的室友們的一陣崩潰。當然,與其說崩潰,還不如說他們又找到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喝酒開party罷了。他們連續辦了好幾天的「失戀酒會」,還會半開玩笑地取笑沒參與他們聚會的魁登斯:為何可以這麼不在意,難道心都不會痛一下的嗎?
他還真的不太在意,他光是忙著打工湊學費、房租以及家人的生活費都來不及了。並且魁登斯早就在一次樓梯口的偶遇中,就認清自己跟人家那種時髦優雅的女孩有多麼的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事情離奇的不可思議。某天當魁登斯誤將鑰匙遺留在打工的餐廳(為此他深感懊惱不已),到了公寓前的十字路口才又折返回去拿鑰匙,而當他再次搭上回家的地鐵時,天色早已暗得不像話。
住宅區過了晚餐時間基本上不太會再有人走動,特別顯得走在這寂靜街道的他有多麼的突兀。他穿著破舊的二手皮鞋──那間法國餐廳是這樣規定服裝儀容的──腳踏著路面的聲響在巷子裡傳出巨大的回音,這使得魁登斯幾乎要踮著腳尖才敢進行他的每一個步伐。
同一條路上除了他以外,只剩一隻小黑貓,還有兩隻比那隻貓還大隻很多的老鼠並行著。
開始入秋了,魁登斯搓了搓手,最後將它們躲進外套的口袋中,小跑步著想盡速回到宿舍。搭配上那自以為真的能降低點其實根本沒人在乎的腳步聲而踮起的腳尖。
而忽然的,在一個大跳躍的步伐之後,魁登斯重心不穩地停下腳步。
他遠遠看到早應打烊的麵包店裡頭打著的微弱燈光。這麼晚了那不尋常的打燈與從裡頭傳出的騷動聲確實帶給魁登斯不小的壓力。他不自覺的心跳加速,彷彿正遭遇闖空門的受災戶是他一樣。但習慣將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的壞習慣也許並不是件壞事,也許這又是一次的「想太多」。他總得這樣安慰自己。
其實魁登斯也沒多少選擇──他必須得通過麵包坊才能抵達上樓的樓梯──在無數次說服自己也許是科沃斯基先生也是忘了什麼而回來店裡之後,他戰戰兢兢地推開了麵包店的側門。
門鈴的聲響在推開門的瞬間打斷了店裡頭的所有動靜。叮咚,門鈴響了,正脅持著奎妮的蒙面男子手中的刀子也非常戲劇性的因驚嚇而掉落在了地上,顯然那並不是一個多專業的搶劫犯。
他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回過神來聞訊趕來的店主雅各正留著眼淚,激動地握緊他的雙手道謝。而奎妮就坐在一旁,就像影集裡演的那樣──披著大衣,手握著不知道哪來的熱可可,驚恐卻又強作鎮定地接受著警方的詢問。她的姊姊蒂娜則略為不滿的雙手插腰,用嚴厲的眼神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掃過了一遍。
魁登斯茫然地聽著員警跟他解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但他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了。什麼單靠他一人之力將體型壯碩的搶匪壓制在地上,魁登斯的記憶裡跟人家打架的經驗大概得回溯到五歲的時候,他一點也不相信警察們說的現象實屬他之手。
但當看到被壓制上警車的搶匪在與他視線相交時露出了多麼惶恐的表情後,魁登斯只能苦惱著剛才一陣混亂中──他在極度害怕的情況下──究竟是怎樣的腎上腺突然爆發而將搶匪制伏的。
而這件事之後,魁登斯莫名其妙地跟金坦姊妹(還有雅各)成為了親近的朋友。她們時常邀請他一起吃飯,她們用心關懷著魁登斯,總是會問他學校以及打工的情形。蒂娜會在為他受到的所有委屈抱不平跟生氣,而奎妮則永遠會替這些狀況想出應對措施。奎妮甚至會在離別前偷塞幾個手工小餅乾,要魁登斯帶回宿舍請室友們吃。
他們親近到房東太太一度將魁登斯喊成了「金坦」,直接把他當成姊妹倆的么弟。
所以,對,魁登斯非常肯定上個禮拜五晚上,蒂娜花了半小時講述了她那個多麼不通情達理、沒人性、濃眉、長得好看,穿衣風格又很有品味到想罵他「頑固的老男人」還說不出口、固執又偏執、工作狂,但是意外的會在特定場合表現的體諒又溫柔的上司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魁登斯不太敢擅自發言,他不認為遊戲開始沒多久就會遇到大魔王,但他也一時想不到就現況而言,是否還能出現有比這位葛雷夫先生還要符合所謂大魔王形象的人──不認識的,初次見面的,卻不是透過蒂娜,自帶魁登斯個資而出現的風評不佳的男人。
然而事情卻往魁登斯無法預料的方向進展。眼前這位先生似乎在一陣猶豫之後,終於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宣告他母親的死訊。消息來的太過突然,魁登斯甚至聽見了腦袋裡的一陣刺耳的耳鳴聲。
魁登斯接過一封大概可以被稱作為遺書的書信,慢慢地看著每一個他無法消化的文字。
母親在家中選擇割腕自殺的方式將自己獻祭了出去。對於宗教狂熱至走火入魔到輕易相信虐待自己的親生孩子會換來平安的母親,這樣的結果似乎並不怎麼意外。只是他從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這麼不真實。
不知道該感到解脫還是難過。這麼多年來壓抑在心裡的恐懼與憤怒如今卻似乎變得脆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遺憾。這封信隔了兩週才寄到魁登斯的住處,正確來說是蒂娜的,看來他的母親對於他的最後的一點關心都還是不在乎的那麼明顯又傷人。
「蒂娜的妹妹收到的信,」葛雷夫解釋道,「她很快就猜到它來自你閉口不談的家人的。」
魁登斯點了點頭,每次談到他的家庭時,他的逃避與刻意轉開的話題確實無法騙過任何人。
「她們打算等到你打工回家才轉交給你。」
「但我沒有回家,我累倒在公園了。所以她們拜託您一起找我,是嗎?」
「不,」葛雷夫說,「那天她們確實將信交到你手中了。」
原來如此,魁登斯想通了。
什麼夢遊,斷片的記憶,巧合與魔法,只不過是他在敷衍自己糟到不行的情緒罷了。而他甚至敢用「正在經歷一場遊戲」來面對這一切。這封信確實在昨晚試圖被交到他的手中,可當他看見那熟悉的字跡後,再多的安撫與哄騙都無法阻止他將自己反鎖在自己的房間,以及沉默個數小時後的奪門而出。
昨晚他是逃出來的。
魁登斯消沉了很久,也懊悔了很久。年幼的妹妹似乎都比他還要更能面對這些狀況。至少魁登斯很感謝妹妹的監護權當年判給了父親,她從未經歷過他這些年來有過的折磨,無論是身體或是精神上的。
雖然受到那些對待,魁登斯心理對母親還是抱持著更加複雜的情感。她會打他,但同時會給他溫飽,雖然只是為了虛榮心的外在表現,但她供給他讀書,給他獨立探索這個世界的機會。
「謝謝您,先生。」魁登斯終於意識到他此刻的沉默似乎在浪費彼此的時間,他不斷向眼前的男人致謝,無論是這杯咖啡、找到他,或是單純陪伴著他。
陪伴。
魁登斯這才注意到自己早就淚流滿面。他抬起頭看向男人,對方並沒有試圖安撫他,或是尷尬的做自己的事情來假裝沒看見。葛雷夫只是坐在那裡,從容的喝著他的咖啡。並在聽到一句又一句的道謝時,重新將目光從杯子上轉移到他的身上,然後又離開。
魁登斯這時才意識到把對方當成魔王是多麼失禮的行為。面對一個第一次見面卻哭得亂七八糟的陌生人,還能以這麼從容的態度面對,並給予了十分值得信靠的感受。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朋友的上司的程度了。
他是英雄,是一位勇者。
魁登斯破涕為笑,將信封撕成兩半。
TBC.
→噗浪串
Lu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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